費思送了朱玄跡離開,自己卻沒有走,而是轉身回到了飛盤工坊。
他盯着陳茶、寧拙,然後將目光集中在寧拙身上。
忽然,他釋放出金丹威壓。
寧拙猝不及防之下,被壓得半跪下來。
陳茶大驚失色:“費思大人,您這是……”
費思冷笑:“近日來,猴頭幫遭受多番打擊,猴寵被毒殺了三成有餘。”
“查問之後,發現有人不惜耗費重金,在很久之前,就開始搜捕野猴。更在黑市,重金懸賞了猴頭幫的猴寵性命。”
“不只是這樣,猴頭幫當代幫主袁二,更是被刺殺。殺手非常囂張,行刺前甚至寄出了索命信。雖然因此刺殺失敗,但袁二已經被嚇破膽,只蹲在幫派駐地中,再不隨意外出。”
費思盯着寧拙:“這些事情,都是你乾的?”
寧拙幾乎要被龐大的金丹威壓,壓倒在地,他滿臉蒼白之色,渾身冷汗,竭力抵擋這份威壓,勉強開口道:“費思大人,您要這麼問我,我肯定是否認的。”
“我已拿出新的機關猴,用新的圖紙,能在短時間內,製造出更多,完全能滿足此次需求!”
費思眉頭微揚了一下,轉頭看向陳茶。
陳茶心憂寧拙性命,連忙點頭:“費思大人,是這樣的。只是新的機關猴,減了很多用料、工序,品質下跌嚴重,很難維持長久。”
費思追問:“能摘取火柿麼?”
陳茶點頭:“這是沒有問題的。”
費思這才臉色緩和下來,逐漸收起金丹威壓,他居高臨下,俯視寧拙:“起來吧。”
“多謝大人。”寧拙踉蹌着起身,全身冷汗,嘴脣被咬破,鼻息再次流出,好不狼狽。
費思指了指寧拙:“你有點小聰明,寧拙是麼,我記住你了。”
寧拙頓時露出一絲喜色:“能被大人記住,是在下何等之榮幸。在下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此次必能製造出足夠多的機關猴,滿足火柿節的摘取需要。”
費思嗯了一聲,對寧拙的這番表態相當滿意,態度又緩和了幾分。
寧拙繼續道:“大人,按照在下設計出來的新圖紙,要製作機關猴,最好就取材於猴。”
“那猴頭幫不是死了很多猴寵嗎?我們正需要這些猴子屍體,用於原材料。”
“還望大人准許!”
費思聽了這番話,不由眯起雙眼,重新打量了一番寧拙。
他伸手撫須,心中對寧拙產生了些許欣賞:“這小子年紀輕輕,卻心思狠毒,是想置猴頭幫於死地啊。”
“他看得很清楚:火爆猴的生意,立足於摘取火柿。而猴頭幫正把持着這個買賣。所以,他想扳倒猴頭幫。”
“他要借我之力,索取猴屍。那袁二能不給嗎?但給了,幫主威信何存?”
“有心思,有手段。”
“像我啊,像我年輕的時候。”
若是寧拙有金丹修爲,不,哪怕是築基修爲,費思都會產生忌憚之情。
但寧拙此刻只是煉氣,還是個少年。這讓費思毫無壓力。
想到這裡,費思露出一絲含義莫名的微笑:“此事有點意思,你覺得該用多少錢財,來向猴頭幫收購猴屍呢?”
寧拙想都不想,直接道:“在下願意讓出四成收益,從今往後,火爆猴機關收益的四成,都是大人您的!”
費思故作不解:“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寧拙當即道:“費思大人,您是我火柿仙城的父母官,什麼事情能和您沒有關係呢?”
“反倒是猴頭幫,手中沾血,吸取民脂民膏,卻不知報恩。”
“他們就該爲我火柿仙城多做貢獻,爲父母官費思大人您多着想着想。”
“那些猴子都死了,他們只會埋掉。不如就給我們用用,爲火柿節解決難題,爲火柿仙城增磚添瓦!”
費思哈哈大笑,手指着寧拙,食指連點:“不錯,寧拙,你覺悟很高,很不錯,是個正道好苗子!”
“我會讓下屬去索要,讓他們將猴屍給你們送來。”
寧拙深深一禮:“多謝大人。”
陳茶在旁,目睹了這一切,神情很是複雜。
等到費思離開,寧拙面對陳茶,神情真摯:“陳老,很抱歉。我得這麼做!”
陳茶嘆息一聲,難掩怨氣:“既然費思大人都准許了,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從骨子裡就厭惡這種偷工減料、缺斤少兩的行爲。
這是純粹爲了謀利,不尊重自己的機關作品,也就等於不尊重自己。
陳茶的情緒反應都在寧拙的預料之中。
少年修士早有應對,當即道:“陳老,接下來,我會多來工坊的。我也要參與制造機關猴子!”
“畢竟,我剛剛可是用人頭,向費思大人擔保的。”
提到這裡,陳茶臉上涌現擔憂之色:“寧兄啊,伱這樣做,太有風險了。”
“今後不要這麼胡亂保證了,萬一出現個意外,完成不了怎麼辦?”
“你有寧家族人的身份,無須做擔保。即便、即便是費思大人,也是擔心惹麻煩的。”
但寧拙卻捏起拳頭,打斷陳茶的話:“陳老,我若不擔保,怎麼表明態度,怎麼能入費思大人的青眼呢?”
“機關火爆猴的事情,讓我明白了。”
“我明白,這就是一個權力的世界!哪怕是我發明的東西,這層榮耀也會被人輕而易舉地奪取。”
陳老一怔,旋即涌現出深深的愧疚之色,正要說話。
寧拙打斷道:“我不是怪你,陳老,我也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
“這些天,我鑽研《曲蛇彈動陣法集》,很是受益匪淺。”
“陳老,我能明白的。”
“我感謝你,謝謝你送給了我你的陣法心得,也謝謝你讓我領教了這個世界的真面目。”
“所以,我要爬!”
“我要爬上去,我要成爲人上人!”
“只有爬到一定的高度,我才能捍衛我自己的利益。我要將來,誰都不能輕易剝奪了我的榮譽,誰也不能奪走我的機關創作!!”
陳茶陷入了沉默。
看着眼前義正言辭,雙眼閃爍精芒,野心勃勃的少年,他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這下明白了,知道了寧拙爲什麼有這樣的性情的轉變。
他不再怨懟,不再厭惡,不再看不起寧拙。相反的,他心中充滿了愧疚,充滿了自責。
他知道:眼前少年曾經多麼的純真,都是他,都是他陳茶,造成了少年的改變。
“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去批判他呢?”陳茶心中長嘆。
他走到寧拙面前,把住寧拙的肩膀,“小拙!我對不住你,事已至此,我會全力助你!”
寧拙展顏,露出笑容。
當他聽到,陳茶再次改口,不再稱呼他爲“寧兄”,而重回“小拙”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