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的大雨,小鎮被清洗過的清新和寧靜,天空的雨雲還沒徹底散去,好像風再大一些就可以把上面的雨滴吹落下來,木棉樹上似乎還掛着昨天的雨水,小巷子溼漉漉地貼着山道,紅磚樓房的石腳上似乎起了一層綠色的青苔,就連電線杆子都被下疲了,一根電線軟軟地垂在半空。
天剛見晴了一些,羅惠便牽着小孫子出來走走,在鎮上閒逛了一圈,從公園回來,經過礦機關的樓房,看見有一羣農民站在辦公樓下的草地上,羅惠沒有多想,牽着孫子準備繞道走開,沒走幾步,聽見一個聲音喊她,她停了下來,沿着聲音遁去,看見原來是鳳英在喊她,鳳英的身邊,站着的是她的大女兒大南。
自從糰子出事後,鳳英經常會來小鎮上看羅惠,順帶給她捎些農產品,而羅惠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去村裡看一看鳳英,糰子最初走的那兩年,鳳英是不準備再嫁的,她一個人拉扯着兩個年幼的女兒,種植山裡的十幾畝山地,日子何其艱苦可想而知。糰子死後第三年,在旁人的勸說下,鳳英再嫁給村裡的一個農民,農民老實巴交,用鳳英的話說就是:三錘砸不出個冷屁,但人善良勤快,種田種地是個好勞力,減輕了鳳英的勞動負擔。一年後,倆人又生下了一個孩子,雖然日子過得很節儉,但靠山吃飯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羅惠經常會給他們帶些東西。
大南已經是三十歲的中年婦女了,長得粗壯結實,身材輪廓比她母親寬出了一圈,臉上有陽光充盈照射的痕跡,大南嫁在同村,雖然日子不是很寬裕,夫妻倆還是蓋起了新房,近年來,又種上了青花椒等農副產品,日子過得還可以。只是小南在二十歲那年跟同村幾個年輕人出門打工,之後,一直沒有回來,偶爾給家裡寫封信,報聲平安,聽說和一個福建人結婚,已經在福建那邊安家立業。
羅惠先沒有注意,現在纔看清楚是這對母女,連忙說:怎麼來了也不去家裡,跑來這裡站着幹什麼。在羅惠的眼裡,這對母女出現在綠源鎮,最多隻會是賣些農產品,或是來找她,卻沒想到能在礦機關樓前遇見。
不,惠姨,我們今天來不是來找你的。還沒等鳳英開口,大南連忙解釋,說:我們今天是來找礦區領導的,我們要向他們反映事情,你看,這都是我們村和附近幾個村的農民代表,都是大家推薦選出來的。
反映事情,反映什麼事情。羅惠一頭霧水看着大南。
對了,偉能好像也是礦區領導啊,我們可以找他先問問啊。鳳英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焦急地看着羅惠,被大南暗中扯了她一把,大南制止鳳英說:媽,你是急糊塗了吧,這和偉能沒有關係,我們要找的是礦區最重要的領導,是公家的事,不是私事,你不要在這裡把偉能搬出來。鳳英馬上明白了大南的意思,連忙點頭,並把羅惠拉到了一邊。
倆人走到一棵鳳凰樹下,鳳英這才紅着眼眶開口把實情告訴羅惠,她說:前幾天不是一直在下大雨嗎,村子裡又發生了一次嚴重的滑坡,這次滑坡面積很大,這些年種下的花淑樹和幾百畝山地瞬間夷爲平地,村民們的受災情況較爲嚴重,村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組織了過來找礦領導。
是啊,這可怎麼辦呢。羅惠聽完,也不禁緊鎖着眉頭,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前幾天下雨的時候,她就有所擔心,始終有個不祥的預感,現在算是得到了驗證,但她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只好說:要不,先到家吃了飯再說吧。鳳英和大南連忙謝絕了,說這次是村裡一起組織過來,不想走散了,先把事情辦了再說,現在大家心裡都很焦急,事情沒有解決,她們也無心離開。
羅惠只好牽着孫子先回家,把看見和聽見的情況和胡成海說了,胡成海聽後也很焦急,身爲礦區的老領導,雖然現在退休在家,但心裡始終還是記掛着礦區的情況。他點燃一隻煙,在屋子裡來回地踱步,邊走邊說:這些年,由於礦區長期大規模的採礦,導致周圍山體滑坡、地面塌陷、泥石流等地質災害頻繁發生,給農民造成了較大的損失,礦區周邊的羣衆到礦山堵井,上訪等情況時有發生,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怎麼辦呢。羅惠焦急地問。
屋子裡靜了下來,已經過了晚飯時間,羅惠做好了晚飯,問胡成海要不要吃,胡成海擺擺手,說沒心思吃,等會兒吧。
到了晚上九點,飯菜都擺涼了,偉能才拖着步子回到家中,胡成海和羅惠趕緊詢問情況,偉能疲憊地靠在沙發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煙,羅惠心裡明白,平時偉能是不怎麼吸菸的,除非確實有很煩心的事,過了一會兒,胡成海再問情況:有沒有給他們一些補償呢,農民也確實不容易。
正是因爲理解農民的苦衷,所以,礦區才決定給了一筆補助,但不能叫賠償,畢竟山體滑坡屬於自然災害,雖然我們知道銅礦開採對地質會有影響,但目前爲止,也沒有任何具有說服力的證據能說明這周圍的自然災害就是礦區開採造成的影響,所以,付這筆款實際上也很矛盾。
偉能說着,又掏出一隻煙點燃,接着說:這些年,礦區和周圍的羣衆關係一直很好,魚水之情,農民們理解也支持我們的工作,發生災害,礦區補助點錢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但長遠來說,這畢竟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啊。
大家都不說話了,空間沉默着,停了半響,偉能緊皺着眉頭接着說:礦山現在也不容易,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資源枯竭的問題,銅礦資源不可再生,再大量開採下去,不僅災害還會不斷地發生,更會造成人力、物力和資源的浪費啊,改制工作勢在必行了。
羅惠的心“咯噔”響了一下,她有一種更加強烈的預感襲來,她使勁搖頭,讓自己不要再繼續想下去,她的思緒被胡成海一聲重重的嘆息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