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夏蘅帶着菜包去蘇清遠家裡,跟他說好了,菜包丟給他照顧幾天,他們都要回去過年。
菜包這姑娘的行李也挺多,夏蘅把它的窩(其實就是一個大紙盒)、乾糧,還有一些小玩偶直接打包了,一起送去蘇清遠家。
因爲之前問蘇清遠能不能幫忙照顧菜包的時候,夏姑娘就說了兩天後會上門,所以這天她就沒有提前打電話給蘇清遠,夏蘅估計蘇清遠應該會在家。
夏蘅沒想到她失算了,明明就說好了兩天後回來的啊,怎麼現在抱着菜包敲門了老半天也沒人理呢?打電話給蘇清遠,也沒有人接,夏蘅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出意外了吧?
又等了蠻久,依舊沒有人來開門,夏姑娘都準備帶着菜包回家了,偏偏這時候蘇清遠家的門開了,夏蘅看着一臉茫然來開門的人,此刻蘇清遠的樣子只能用一團糟糕來形容。
看見夏蘅抱着菜包在門口,蘇清遠還愣了一下,隨即瞭然,是了,前兩天說好了菜包給他照顧幾天。
夏蘅用她專注狗血劇情二十載的經驗來說,這時候一般的女主角是不是該撒潑打鬧着男主角你爲什麼在家也不給我開門,又或者疑神疑鬼的直接衝進去看看有沒有金屋藏嬌?
可是她看到蘇清遠明顯的狀態不好,都憔悴成這個死樣子,夏蘅一點要吵鬧的心情都沒有,默默的抱着菜包和行李進屋。
夏蘅問他:“肚子餓麼?”看他那樣子,應該沒有好好吃飯。
蘇清遠搖頭,夏蘅嘆了口氣,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卻沒再看見那個哆啦A夢的水杯。
客廳裡的氣氛又陷入了尷尬,好像每次都這樣,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要不就是自己神遊,要不就是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夏姑娘覺得她和蘇清遠……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對她說試着在一起,也對她說見家長定下來。
可現在面前的這樣一個人,怎麼看都不是記憶裡的那個啊。夏蘅覺得她真頭疼,別告訴她這段時間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一個人怎麼能讓人那麼看不透呢?夏蘅覺得害怕,比以往都害怕。
這次是蘇清遠先開口:“菜包在我這兒呆幾天沒問題的,你……”
他擡頭看着夏蘅,其實他很想跟這姑娘坦白,這幾天在外地出差,想了很多,他、他,還有她。
他覺得自己在犯一個錯誤,也許是這幾天一個人的時候比較清醒,也許是那一個電話讓他突然清醒,但他真的想明白,現在他不想繼續這個錯誤。
蘇清遠說:“夏蘅,你能不能把我之前說的話,給忘掉?”
“???”夏蘅沒明白蘇清遠指的是什麼,一臉搞不懂的表情,懷裡的菜包也衝蘇清遠喵喵兩聲。
“我是說,我不能和你……結婚,也不能跟你再繼續下去,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蘇清遠說的糾結,夏蘅卻聽得明白,那種感覺就是,噢,他終於說了。
不知道爲什麼夏蘅覺得莫名的鬆了口氣,有種得見光明的感覺,她突然想笑,最先打破這種平衡的竟然不是自己,枉自己心裡頭把一個人埋得那麼深。
“我們……你要是覺得不想再見到我這個人,以後咱們也就不做朋友,省的你生氣。菜包要是沒有人照顧,我幫你送去寵物店。”
蘇清遠看着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的夏蘅,心裡很虛,可他並不後悔剛剛那麼說,跟夏蘅“戀愛”的這段時間,好像在做一場戲,不管多投入,他也還是沒法真的入戲,如果要這樣子跟一個姑娘過幾十年,真特麼煎熬,對誰也不好。他得承認夏蘅是個好姑娘,所以他不想這麼折騰人。
“蘇清遠,我現在能罵你一句混蛋麼?”
“嗯,沒錯兒,我就是。”
“……可是我覺得罵你的同時,也順帶着把我自己給罵了。”
蘇清遠不明白了,難不成混蛋也要湊成一雙麼?
“你進房間去,我一個人呆一會。”夏姑娘指示道。
“菜包閨女,麻麻這是跟你球球哥哥一樣,也失戀了啊。”夏蘅捏着菜包的爪子,使勁的捏。
“可是爲什麼蘇清遠看上去比我可憐?明明我纔是被他甩掉的。”
“都怪你個小傢伙!”菜包不明所以的舔爪子。
“啊啊——這下真的糟糕了,回去要怎麼跟你外婆說!她肯定會念叨死我的!”
蘇清遠聽到慘叫,出來一看,夏蘅正對菜包下毒手,趕緊制止了。
“夏蘅,不要亂髮脾氣,要不我給你打兩下,你把菜包弄殘了葉知秋會跟你拼命的。”
“我要回去殺了葉知秋!”
“……”
“夏蘅,你喜歡葉知秋。”蘇清遠捏着菜包的爪子朝她擺,明顯就是“你快承認吧”的意思。
夏姑娘移開視線,說:“以前喜歡。”
“現在呢?”
“那你現在呢,爲什麼今天突然說這樣的話?”
“大概是覺得我再怎麼無恥,也不能對不住一姑娘吧。”
“你真是個好人。”夏蘅心裡想說,其實我也挺無恥的。
“不要這麼說,你喜歡葉知秋,就算是你的過去,我也跟你不一樣。”
蘇清遠說的很淒涼,夏蘅腦袋裡冒出個名字:“莫夕?”
蘇清遠倒是笑了:“就說女人直覺很準,你看你都猜到了,這下你是不是想把我殺了。”
“……”夏蘅只想殺了葉知秋,誰叫他一語成讖。
“不要跟他說,他馬上要做爸爸,我也會離開,丁淺淺大可以放心。”蘇清遠頓了頓,說,“要是撇開男女關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覺得咱倆會是好朋友。”
“爲什麼?”
“都是傻瓜唄。”
“你才傻,把我閨女還給我,跟你在一塊智商會下降。”搶過菜包,夏蘅甚是憐惜的看着它,心裡有什麼東西在涌動。
“蘇清遠,你說丁淺淺大可放心,是什麼意思?”
她擡頭就那麼看着蘇清遠,眼睛裡面不是懷疑,不是憤怒,只是有一點哀傷。
“你別多想。”蘇清遠覺得有些事情不能這麼直白的跟夏蘅說,雖然真相和謊言都不是那麼好接受,但是他還是希望這姑娘能快樂一點,要不自己真是太罪惡了。
客廳一度又陷入沉默,菜包不依不撓的從夏蘅手下掙脫,躲到蘇清遠身後喵喵直叫。
“菜包真可憐,我還是好心的收留它吧,等你過完年回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你要去哪裡呢?”
“不知道,去一個你們都找不到的地方。”
“你真是個傻瓜,你走了,莫夕會掛念你的。”
“不會。以後他拖兒帶女的,哪有時間想起我。”
夏蘅看着蘇清遠,突然覺得以前看漫畫的那些事情,怎麼還真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呢,哭笑不得。雖然理解包容着,也不代表真實的發生了之後自己不會難過,可是看到面前這個人比自己更加無望的愛情,又覺得他的傷心值早就甩自己一條街了,還說什麼呢。
“難過麼?”
“有點兒。”
夏蘅突然有點心疼蘇清遠,覺得眼前這個人,其實也在硬撐着吧。如果她今天不來呢,蘇清遠是不是要一個人把自己裹起來?
沒有預想中的難過,她想,那是因爲他們之間不是愛情。
可連帶着的傷感,大概是因爲都屬於一種人吧,她願意跟他相處,也期望過兩個人會有什麼,可是到底還是不能夠,他不能,她自己呢,大概也是不可以的吧。
誰心裡沒有個深愛了很久很久的,深愛到把這種情感與生命聯繫在一起,融進骨血裡,就好像與生俱來的,呼吸空氣那般自然的存在,害他們都以爲自己沒有在愛了的人呢。
兩個同樣自私的人走到一起,以爲掩埋了所有的情緒就能重新來過,可是有沒有誰告訴他們,沒有問過自己的心,怎麼能做那樣的決定呢。到最後,傷心的不還是隻有自己。
也是,能傷到自己的那個人,永遠不會了解這種心情。
明明就想靠近,明明就想站在離你最近的位置一輩子不要變,也不要出現某個人來代替,可是,自己怎麼就沒有勇氣走出那一步,走到你面前呢。
他不敢,夏蘅知道那在很大程度上是環境所迫,可是她自己呢,自己要當個鴕鳥,沒有人能把她拉出來。
都不過是傻瓜而已。
“蘇清遠謝謝你陪我玩相親遊戲,還玩得那麼投入那麼久。”
“不謝,但是咱都沒玩出結果,夏阿姨要傷心了。”
“她老人家開心的話,那我不就要難過一輩子!”夏蘅給他個白眼,幸福這種事情,是別人覺得開心就可以的麼?
離開蘇清遠家,夏蘅看着這個城市的天空,剎那之間就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在這裡,所做的一切有什麼意義。
很多年都沒有這樣不知所措的迷茫。
就好像在一個盒子裡存滿了各種各樣的情緒,但是隻在這一刻才猛的被打開,然後心裡各種複雜,滋味獨特的讓人不知所措。
她想,可能這不是悲傷能形容的,但除了這個詞,她也找不到什麼來表達。
夏蘅打電話給丁淺淺,雖然蘇清遠沒說,但她還是想知道個清楚明白。
“淺淺,我跟蘇清遠,分手了。”
丁淺淺不說話,過了蠻久才說了一句:“他都告訴你了對不對。”
夏蘅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她其實更想聽到淺淺一貫的屁大個事都要扯一嗓子,她想聽淺淺音高八度的說她要去找蘇清遠要說法,她想聽那個姑娘爲自己不平,可她怎麼就聽到丁淺淺這樣一句話。
蘇清遠說,他走了丁淺淺就可以放心。
丁淺淺說,蘇清遠都告訴她了對不對。
其實夏蘅想說蘇清遠什麼都沒有說,你還是我家那個沒心沒肺的淺妞是不是?
她有點痛恨自己爲什麼在淺淺的一句話之後,突然就把所有的事情連成了一條線,那麼明朗,而那就是不爭的真相。
丁淺淺是自己從小到大最好的閨蜜啊。
“淺淺,你……”
“阿蘅,你可以怪我,一開始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但是我不能讓一個人橫插在我和莫夕之間,我害怕……”
夏蘅沒有再說話,默默的掛了電話,然後關機,不想和這個世界再有聯繫。
這個世界變成了灰色,夏蘅好像失去了勇氣去面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