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葉知秋去學校找莫辰,帶着菜包一起的。
莫辰在實驗室,實驗室有規矩不能帶寵物,葉知秋就偷偷把菜包裝進布袋裡帶過去。
莫辰看見葉知秋,立馬笑的一臉燦爛,緊接着看見布袋裡的菜包,捂着嘴直樂,說:“球球你太行了!這都能想到!來,菜包下來透氣,不要憋壞咯。”說着把菜包接過來,抱在懷裡。
葉知秋跟莫辰聊了會兒,莫辰說要繼續做實驗,但是能不能把菜包給她玩幾天?
葉知秋說,行。反正在家裡也是要被植物妹給虐待的,還不如給美女抱着。
莫辰樂呵呵的揣着菜包送走了球球。菜包很識相的在未來幾天的新主人胸前拱拱腦袋。
葉知秋回到家裡,夏蘅依舊是一副傻愣愣的表情,他看不過,想去開導一下植物妹。
“還犯傻吶,有啥想不明白的跟我說。”
夏蘅看了他一眼:“您至於麼,這是就義去啊?多少年都沒見您這幅大義凜然的樣子了。”
“嘿嘿。”葉知秋摸摸臉,擺出自己覺得很正的表情,“像麼?”
“嗯。”夏蘅很認真的點頭。
“你也應該秉着就義的精神,你那些個問題啊都不是問題,不就是擡頭一刀的事情麼。”葉大爺開始教育人了。
夏蘅不想要跟這個人說話,怎麼聽都覺得怪怪的,明明就是大好的事情,怎麼被形容的這麼壯烈呢?夏姑娘轉身準備要走。
葉知秋不依不撓:“跟我說說唄。”
夏蘅瞅了他一眼,自己想問就說嘛,非得要搞得是她巴着他說心事一樣。
“不說。你懂個毛線,我跟你說那不是浪費時間。”
“怎麼就不懂呢,我好歹也是男的啊,男人的心思我還是懂的。”
“哼……”夏姑娘眨眨眼,幽幽的說:“是誰,每次失戀都找我吐苦水?!”
葉知秋扭頭,裝沒聽見。
“是哪個混蛋,談戀愛到現在都只有被甩的份兒?!”
葉知秋起身要走,不問也罷!
“……”夏姑娘發誓她真不是故意抖出這些事情的,她現在很煩惱,某個不知死活的傢伙還來搗亂,哼。
夏蘅給丁淺淺電話,淺妞說她正在做飯,等會兒再說。
夏蘅心裡給莫夕禱告,這頓飯最好是熟的可以下肚的。
一個小時候之後,丁淺淺打回來給她。
“飯做好了?”夏蘅偷笑。
“沒,夕夕接手了,他說我怎麼弄下去半夜也吃不了晚飯。”丁淺淺聲音悶悶的,肯定是不高興了。
夏蘅安慰她:“你以後也別瞎折騰了,到最後收拾爛攤子的不還是你家夕夕。”
“阿蘅,我是不是特沒用啊,連頓飯都做不好。”
“誒誒誒,莫太太!這不像你啊,一頓飯就受打擊了?”
“嗯。”丁淺淺抽抽鼻子說:“夕夕說我還不如好幾年前啥也不會的蘇清遠。”
“……”夏蘅對着空氣翻白眼,“這有可比性麼。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他們家養個男孩子從來就沒打算把他養成傾國傾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但是你們家從小慣着你,女孩富着養,養着養着就能禍害人家兒子去了,這能一樣麼。”
“阿蘅還是你好。”
“嗯。淺淺你也最好。”
“夕夕叫我,等會再說。”
“哦。”
掛了電話,夏蘅纔想起來,本來是要跟她說啥的,淨說了一堆廢話,正事一句沒提,直接暈死。
過會兒兩人又聊上電話。
“阿蘅你剛剛要說什麼來的?”丁淺淺問,嘴裡嚼啊嚼啊的不知道吃着什麼。
“跟你說說我家遠遠唄。”
“……”丁淺淺似乎被噎了一下,“夏蘅你能不能別這麼叫蘇清遠啊。”
“那你還不是叫夕夕。”
“好吧,不提這個了,你繼續,你家遠遠怎麼了。”
“就,我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你們要分手?不是吧,這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
“想岔啦莫太!我是說,我跟他結婚這事成不成。”
“成。”丁淺淺停了會兒沒說話,然後她問:“你剛剛說什麼?你說你們都要結婚了?竟然這麼快?”
“快麼?也都大半年了吧。”
“好吧。你喜歡就好。”丁淺淺又是一會兒不說話。
“淺媽,幹嘛又不說話?”
“阿蘅,這事兒你先提的,還是他?”
“他。”
“嗯。那就好,你們要好好的,要幸福。”
夏蘅還覺得奇怪,丁淺淺怎麼突然說話就變了個腔調,氣氛立馬沉重起來,就好像那年她聽說莫夕把淺妞拐到自己家一樣,心情類似要嫁女兒一般的惆悵。
跟淺淺通完電話,夏蘅心裡既輕鬆,又感慨。在Y城舉目無親,最親的就是丁淺淺,當然現在還有葉知秋,不過這傢伙可以直接忽略了。
她和丁淺淺,算算都有快二十年的交情,好的比親姐妹還親。不是說從小到大沒吵過架翻過臉,但是那麼多年碰到過那麼多所謂朋友,一路磕磕碰碰走下來,十幾年之後還在聯繫的,還可以肆無忌憚的指着對方說對方哪哪哪不好的,又能有幾個呢。她夏蘅的朋友裡,達到這個層次的,除了葉知秋,也就只有丁淺淺。
而對於跟蘇清遠交往這件事,放心到如此地步,也是在丁淺淺大力推薦的基礎之上。她都還記得那次吃飯時候,丁淺淺說蘇清遠是夕夕的好兄弟來的,怎麼怎麼好,好到天上有地下無,好到她不撿就丟寶,說的甚是讓人心動。然後聞名不如見面,蘇清遠還真是個不錯的好男人,進而放心的交往開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要見家長啊,夏姑娘想想還是覺得有那麼點害羞……這是人家植物妹二十幾年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情好麼!
夏蘅也只想把跟蘇清遠之間的事情跟丁淺淺說,要不還能有誰?指望葉知秋麼?
出於一點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她不想跟葉知秋談論蘇清遠的,就好像在她和葉知秋之間,永遠都不要隔着什麼人,即使是將來彼此最親密的人。
她想和葉知秋保持戰爭年代同志般的情誼,一輩子不忘記的。
可她從沒問過她在葉知秋心裡是什麼。會是什麼呢?如果她這樣問出口的話,葉知秋大概會笑着說,你是我妹子啊!
這大概就是板上釘釘的答案了,可惜夏蘅真心的不想葉知秋這麼說出來。
兄妹什麼的……不能相愛的一對,親愛像兩兄妹……這樣的關係,對有私心的人來說,最好不過。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些,不想爲人知的那些,埋在心底也好,爛在心裡也好,夏蘅她不想說。
朋友是不是總好過情侶呢,她不知道。但她覺得走過那一步是怎麼都退不回原來去的,所以不想失去,就不要輕易嘗試。
況且,她現在都是有男朋友,都快要決定結婚的人了,想那麼多幹什麼。
夏姑娘不去想那麼多了。
但是夏蘅還是覺得家裡少了什麼,想了會兒之後,夏姑娘跳到葉知秋面前,咆哮道:“你把菜包丟哪裡去了!把菜包還給我!魂蛋啊你不要菜包了麼!當初是你說要把菜包當閨女的!你怎麼說丟就丟沒人性啊!”
葉知秋抱着腦袋,扛不住夏姑娘的獅子吼,逃到沙發後頭小聲的說:“沒丟沒丟,我才捨不得呢,就是給莫辰玩兩天去。那天你不還問我這戀愛談得怎麼樣啊,把閨女給我女朋友玩幾天,沒事的。”
夏蘅瞬間力氣全失,深呼吸後淡淡的說:“記得抱回來。”然後理也不理人的出門。
夏蘅有點鬱悶,在外頭閒逛,可是錢包手機都沒有帶,怎麼就這樣出來了呢?
於是漫無目的的走,沒有終點看不到盡頭,她在附近一個小公園裡坐下,一個人對着枯藤老樹發呆。
她怎麼都覺得這場景,特悲涼。也對,是冬天嘛,灰濛濛的什麼顏色都沒有。可這枯枝有什麼好看的!
夏蘅想起了高中學校裡有條長廊,兩側種的是紫藤一類的花草,夏天的時候花開的正好,紫藤樹下走着很陰涼。那時候她就喜歡一個人坐在長廊邊上,看着對面的操場上一羣打球的孩子們。
葉知秋那時候喜歡打球,夏蘅覺得她想笑,小球球打球的時候可認真了,也喜歡跟人家較真,兩隊之間沒少鬧過矛盾,到了後來啊,學習比較緊張,就少見到他們打球了。
蘇清遠呢,十六七歲的蘇清遠是什麼樣子呢?夏蘅想不出來。不可能跟現在一樣永遠一副表情吧,孩子總該有點孩子氣的,會不會也跟葉知秋似的,喜歡打球喜歡跟人開玩笑呢。
“莫夕肯定知道的……”,夏蘅腦袋裡冒出來這麼一句,心裡立馬就泛出酸酸的味道。那些他們共同經歷過的年歲,她不知道,也摻和不進去,有些小秘密也只屬於人家兄弟之間的。
夏蘅不酸了,因爲她突然想到,莫辰她是不是也會惦記着葉知秋的過去呢,那些莫辰沒有來得及看到聽到的,沒有來得及參與的,現在也無力去面對的葉知秋的過去呢。
而她夏蘅是知道的。她和葉知秋認識十年,是十年啊。不是很多人都有一個十年的交往歲月,何況還是從十五六歲就開始。有一些青春年少的過往,是他們共同經歷的,比如說葉知秋的女神,比如說那個十六歲眼睛黑亮的少年,比如說那一年她喜歡上了某個遲鈍的傻紙,到現在那個傻紙也不知道。
一路看着彼此長大,成熟,這一路走來會有多少傻到再也不願意去回想的糗事,有多少當事人都不記得,可她還可以認真的可以拿出來如數家珍似的記憶碎片。
葉知秋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她都知道。
就好像畢業那年,她知道他們的交集以後要變成平行線,只能相望,不能交織。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夏蘅決定深藏一些事情,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會知道,其實她還是一如往昔那般的喜歡着某個傻紙,只是再不能表露。
有的事情,錯過了某個最佳時期,那就怎麼都不會完滿,夏蘅覺得自己有點完美主義,所以在喜歡某個傻紙這件事上,她選擇的是沉默,一個字也不說。
吹着冷風亂七八糟的瞎想,夏蘅也覺得心情莫名的好起來,還煩心什麼呢,該來的總會來。
她是如此坦然的面對自己的人生,過去的那些默默記在心裡,將來的未知的一切都慢慢祈禱着。總是會好起來的,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