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白惜墨如約來到鍾離府,一襲紫衣的他溫文爾雅,他依舊是一臉笑意,令人倍感親切,他對門前的小侍淡笑道:“勞煩通傳一下,在下白惜墨,是鍾離小姐的朋友,今日特來拜訪。”
那小侍見他衣着華麗,談吐不俗,不像是想要攀龍附鳳的騙子,因而恭敬道:“公子稍候。”轉身走入府內。
卻說鍾離南天聽聞小侍說,府門前有位自稱是小姐朋友的公子前來拜訪,不由得心生好奇,讓小侍領他進來。
紫衣男子進府後,便看見了當朝的左相——鍾離南天,他恭敬地作了一揖,道:“晚輩白惜墨,前來拜訪鍾離大人,冒昧了。”
鍾離南天見他彬彬有禮,滿意地點點頭,道:“白公子,請坐吧。”又轉身對侍女道:“爲白公子奉茶。”
白惜墨起身道:“鍾離大人客氣,今日晚輩前來是特爲大人獻上賀禮,大人壽辰當日,晚輩因爲有要事在身,無法前來賀壽,還請大人不要責備晚輩禮數不周。”
鍾離南天微眯着眼睛,沒有答話。
白惜墨見此,拿過侍從手上的賀禮,雙手奉上,道:“這是晚輩無意間得到的玉如意,還請大人笑納。”
鍾離南天看了一眼那個玉如意,它色澤光潤,毫無雜質,是塊好玉,雕刻成如意的形狀,做工細膩,一看就是價值不菲。鍾離南天道:“白公子,這份禮物過於貴重了,老夫擔當不起。還請你收回吧。”
白惜墨笑道:“大人,這只不過是晚輩的一點心意而已,還請大人不要拒絕。”
鍾離南天正色道:“白公子應當聽說過‘樹大招風’這個詞吧,老夫身爲左相,位高權重,不知道有多少個眼睛在盯着老夫的一言一行,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會身首異處,還請白公子體諒。”
白惜墨見鍾離南天如此,暗道:鍾離南天果真謹慎,這隻老狐狸不好對付啊……雖然心裡如此想着,但是,他的臉上仍舊洋溢着笑容,道:“既然,大人如此說了,晚輩也就不再強求了,大人潔身自好令晚輩佩服。”
鍾離南天見白惜墨不再執意將玉如意送給自己,也鬆了一口氣,繼而道:“剛剛聽家僕說,公子自稱是小女的朋友,不知公子與小女何時結識的呢?”
白惜墨笑了笑,道:“是在下在敝樓舉辦了一次才斗大會,無意間結識小姐的,小姐的才華橫溢,在下由衷佩服。”
鍾離南天問道:“公子所言之樓是……”
“正是傾雨樓。”白惜墨恭敬答道。
鍾離南天聽他如此說,便大笑道:“白公子真是年輕有爲啊!小女能夠與白公子結識,也是她的榮幸。”
鍾離南天飲了一口茶,又問道:“白公子如此出色,想必白公子的父母也是人中龍鳳吧?”
提及此,白惜墨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頓了頓,道:“實不相瞞,家父家母在白某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鍾離南天看着他,覺得眼前的孩子很令人憐惜,卻也不便再說什麼。
兩人相對無言,約莫一會兒,鍾離南天率先打破了這不和諧的沉默,道:“現在,小女應該在後花園,白公子既然是小女的朋友,不妨去看看她。”他的目光似乎飄向了很遠的地方,“清兒的孃親死得早,她也沒有什麼朋友,但是她從小就乖巧懂事,我這個做父親的一直覺得虧欠她……”
他又看向白惜墨,笑道:“白公子見笑了。”而後便令人帶着白惜墨去後花園了。
後花園中
青衣女子坐於亭內,斜靠在亭柱上,愜意地賞玩着一池荷花,白惜墨看着她,覺得她好似一個遊戲人間的仙子,好像下一個瞬間就會消失。
青衣女子身後的丫鬟輕聲道:“小姐,白樓主來了。”
青衣女子隨着她的聲音擡起頭,只見一個紫衣男子徐步走來,微風輕拂,紫色衣袂隨風飄動,恍如神仙下凡,不似人間之美。
青衣女子起身輕道:“白樓主,幾日不見,別來無恙。”
白惜墨淡笑道:“小姐,今日在下叨擾了。”
鍾離清笑了笑,說道:“白樓主,請坐。”頓了頓,又道:“想必家父沒有收下白樓主的禮物吧。”
白惜墨說道:“果然是‘知父莫若女’,鍾離大人爲官清廉,今日是在下失禮了。”
鍾離清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白惜墨看向滿池蓮花,笑道:“小姐家的蓮花開的是極好的。”
鍾離清隨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池清蓮,露出了溫柔的神色,笑道:“這裡的蓮花是孃親親手種下,娘曾經說過,她不喜牡丹的富麗,不喜梅花的疏離,卻獨愛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聲音飽含思念。
白惜墨見她如此說,又想起剛纔鍾離南天說,鍾離清的孃親死得早,心裡升起一種別樣的情愫,他自己說不清那是什麼,也許是同病相憐吧。
其實,那種對他而言陌生的情愫,叫作憐惜。
他淡淡地開口道:“我想小姐的母親一定是一位極其溫柔的女子吧。”
鍾離清依舊望着那滿池的清蓮,思緒似乎隨着這些蓮花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說道:“孃親啊,是一位知書達禮,而且很溫柔的女子,只是我對她的記憶少之又少,在我很小的時候,她便耐心地教我,琴棋書畫,而我卻已經記不清了……依稀只記得,一年夏天,她就帶着我在這個亭子裡賞荷。那一天,雨勢滂沱,蓮花被雨水撞擊的搖搖晃晃,孃親對我說了很多,她說她很愛我,很愛父親,很愛這個家,她說倘若有一天她離開了,一定不要怪她,因爲她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祝福我們,她還說,清兒要學會堅強,只要清兒堅強,她就會欣慰
並且幸福的微笑……只是那個時候我什麼都不懂,如果我仔細地看看母親,我就會知道當時她的面色有多麼蒼白……我就會知道她的病情有多麼的嚴重……也許……我就不會失去她了……”鍾離清的聲音有些哽咽,一行清淚順着她清秀的面龐流下。
白惜墨走到她的身邊,掏出一方錦帕,遞到她身前:“清兒,不要傷心了,這本就不是你的錯,我相信你的母親也不想看見你這種悲傷的樣子。”白惜墨心裡暗自懊惱:明明知道回憶對於她來說可能並不快樂,自己爲什麼一定要提及她的母親呢?
鍾離清怔怔地看着他,白惜墨有些納罕,不明所以,他沒有注意到,剛剛,他很不自覺地喚了鍾離清一聲“清兒”,不再是“鍾離小姐”這樣疏離的稱呼,而是“清兒”。
鍾離清定定地看着他:“你剛剛叫我什麼?”
白惜墨思索了一會兒,想起那句“清兒”,便有些困窘,道:“小姐,在下剛剛冒昧了。”
鍾離清接過他手中的錦帕,輕輕拭去眼淚,調整了一下情緒,淡淡地說道“白樓主可以喚我作清兒。”
白惜墨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道:“清……清兒,在下叨擾許久了,時候不早了,在下告辭了。”未等鍾離清說什麼,他便落荒而逃。
鍾離清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
用午膳的時候,鍾離南天總是轉彎抹角地詢問白惜墨的情況。
鍾離清放下碗筷,道:“爹爹想要說什麼,便直說好了。”
鍾離南天看着自己的女兒,淡笑道:“爹爹不過覺得那位白公子是個不錯的孩子,如果,能把你託付給他,爲父也可以放心了。”
“爹爹,您說什麼呢!”鍾離清嗔怪道,臉上有一抹不自然的紅暈,“清兒吃好了,爹爹慢用。”言罷,轉身回房。
鍾離南天看着自己女兒離去的身影,無奈地笑了笑。
房間內,鍾離清掏出那條錦帕,默默地回想着剛剛發生的事情,心裡涌起陣陣甜蜜……
午夜的傾雨樓
紫衣男子輾轉難寐,此時一道黑影閃現,紫衣男子冷聲道:“有什麼情況?”
黑影恭敬道:“回主子,可靠消息,司徒曜不日將立右相之女爲後。”
“他再打什麼主意?”紫衣男子看向那黑影,“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主子。只是左相那邊……”
“你逾矩了,暗衛。”紫衣男子冷聲道。
“是,屬下告退。”黑影如一陣風一般的消失了。
紫衣男子回想着白天的事情,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此時的他不再是身負仇恨的皇子,倒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他內心之中隱隱的已經不想把鍾離清捲進這場鬥爭之中,不過,他自己沒有發現鍾離清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不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