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齊一宿沒怎麼閤眼,腦子裡一會兒是阿婉死前的慘狀,一會兒是小廚子落荒逃跑的背影;當然,更多的時候還是他對地書中淬洗仙魄的想象。
眼瞅着屋內的濃墨被外邊的天光勾兌作灰白,他迎着光慢慢的站起身來:既然這一切都是自己主動追求的結果,該來的又總會來,那麼,就讓這一切及早開始吧!
“雲童!去請地書!”
“是!”雲童機警稚氣的應答一句,隨即咻咻幾聲身型快速抽離的微響過後,外邊瞬間又恢復了死寂。
一會兒地書就帶回來了!也不知淬魂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雲齊心『亂』如麻,耳邊好像有無數只小鼓在咚咚咚的敲個不停。他雙手交握胸前,壓根兒坐不到椅子上,只能徒勞的在屋裡來回走動挨着時光。
嘎吱,門開了一條縫。接着,那縫隙慢慢擴大,一條腿邁進屋裡,緊接着是另一條。
雲齊把視線從來人腿上挪到臉上,這才發覺對方竟是昨夜逃跑的小廚子。
“你還敢來?!”他冷哼一聲,正要上前,卻發現在阿婉身後又突然多出兩個人來,那小廚子的大哥和二哥。
“是你欺負我……我家兄弟?!”陶昕聽到這個消息時本就很是憤怒,現在掂刀、擼袖子的,完全都是本『色』出演。
“欺負?他自討的!”雲齊發覺在這煎熬時刻,有個人打岔能減輕不小的緊張和負累感,所以倒樂得消遣。
“自討的?那你接下來這頓打也特麼是自討的!”白裔難得有些匪氣,隨手『操』起一把椅子就朝雲齊頭上砸,只是那椅子還沒落到雲齊頭上,就已碎作幾片落在地上。
“雕蟲小技,也敢獻醜?!”雲齊才說出這句話就已到了白裔跟前。不等白裔做出反應,他擡起手就朝白裔肩頭砍過。
唰!一道白光劃過,白裔的衣服連同皮肉全部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霎時間屋子裡充滿了並不精純的仙血之氣。
“表兄!地書請回來了!”雲童端着一個黑布蒙蓋的東西,小心翼翼的進到屋裡。待站定之後擡起頭來,這才發覺屋內的緊張氣氛。
“這是……?”
“三個自不量力的蠢貨!”雲齊說着又要動手,卻被雲童一手攔下。“且慢!爲這麼三個草芥耽擱了大事就不好了!還是我先把他們帶出去吧?”
雲齊遲疑着看看雲童的另一手,這才勉強點頭同意。
但達成的一致只限於他和雲童,陶昕和阿婉並沒答應。他倆交換一個眼『色』,趁着雲齊和雲童沒有防備,猛然把身子朝着他們撞去。“你敢傷我兄弟(二哥)!我跟你拼啦!”
陶歆衝在前邊,一馬當先撞倒了雲童,又用頭把雲齊給頂了個趔趄。阿婉緊隨其後,也想如法炮製,只是她還沒有發揮所長,就被倒在地上的雲童絆了一腳。
咣啷!她肚子撞在桌角上,一隻手正碰到黑布蓋着的地書上。
雲齊見狀眼神轉冷,顧不得推開陶歆,就想隔空收拾阿婉。哪料,阿婉動作更快,手才碰到地書,就又急匆匆縮了回來。
“啊呀,我的娘!”她抱着手一通猛吹,食指和中指的尖兒上眨眼之間起了兩個鴿蛋大小的水泡。
“哼,活該!”雲齊大覺暢快,這才把暴漲的殺氣略收一收。
“表兄息怒,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趁着這會兒功夫,雲童已站起身來。他怕事情鬧大變得不好收拾,忍着屁.股的疼痛彈指飛出三根絲線勒住阿婉、陶歆還有白裔的脖子。
“去吧!”雲齊又看一眼地書,確認一切無恙,這才擺一擺手叫他出去。
“誒!”雲童恭敬的答應一聲,控制着阿婉他們往外走,臨到門口他又停了下來。不知怎的,他突然就不放心了,他扭頭又看向雲齊,一句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表兄,要不算了吧?你現在不一切好好的嗎?”
“你說什麼傻話呢!我好不容易纔到這步,又怎會坐視前功盡棄?”
“那……那你一切小心'!”雲童戀戀不捨,似乎至此一別就是永不相見。
“恩,知道啦!”雲齊敷衍的答應一聲,急不可耐的把他送出門去。他只覺得雲童太依賴他,太過於情緒化,並沒功夫琢磨打心底裡升起那股不適……
黑布扯下,一盞油燈模樣的碟子暴『露』在他眼前。他俯身向下望去,只見乾乾淨淨的底部竟有紅『色』星星點點的火光。
這就是地書之火嗎?他好奇的把手伸到裡邊,一股灼噬肌骨的熱像尖銳的針尖紮在他的手指上。
好燙!他想收回手來查看,但仙魄卻像是給勾住一般不能動彈。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着他,直接把他的仙魄從肉身中抽離出來。
地書裡,一點金光閃過,那是阿婉提早潛入的一縷神魂。
她看雲齊的仙魄即將被星火之海捲入進來,連忙抽出火母藍藤抽出一鞭:“低些,溫度再低些!倘若你把傘尾白狐燒出個好歹來,我……我把你抽滅了信不信?!”
星火之海里的紅光燒微暗一暗,就像是對阿婉的要求做出的迴應。
阿婉看雲齊千瘡百孔的仙魄輕飄飄落入海里,這才順着他耳廓後的智狐靈線小心翼翼往他神魂深處遊走。
尋常神仙的仙魄有神魂靈智掌控,自可以對週遭事物做出反應,但云齊不同,因爲他此刻的仙魄裡尚有兩個不同的神魂交戰着,所以落入着星火金海也宛如死了一般。
阿婉順着虛空荒涼的魄境往裡深入,一直遊走到心輪海子,才發覺一絲潛藏的生機。
她蹙眉望着海子上升起的濃重霧氣,遲疑再三還是毅然走進了霧裡。
“天家寡情,摩拜的只有強力。娘希望你是個爭氣的孩子,能引得玉帝重視,早早爲自己謀個光明前程……”
一片海面上是個年輕的女子,她面容無多少恬靜,只心思沉沉撫着隆起的肚子。
“你手段這般下作,即使得了我的法力和靈智又能如何?!違逆天道,終會遭受報應!”
另一片海面上智狐疼的渾身抖動,一根金『色』靈線帶着鮮血被雲齊狠命往外抽出。
……
阿婉見識了雲齊內裡那些個見不得光的角落,恨不能即刻就送他一命歸西。
他會去到哪裡呢?傘尾白狐又躲在了什麼地方?
阿婉正焦急時,突然聽見悶悶的拳頭聲。她低頭再往海面望去,卻見一片淺水海底,傘尾白狐死死蜷縮在一角,任那雲齊怎麼拉扯、辱罵、捶打,就是如狗皮膏『藥』般粘連不動。
看那海面漾出的淡金血絲,她猜傘尾白狐已勉強撐至極致,遂一刻不敢耽擱的朝雲齊喊到:“住手!恃強凌弱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同我一戰啊!”